「你不好我就不要你了!」 網路攻擊的背後:對他人抱持強烈期待

▲▼安卓手機。(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公眾人物所收到的攻擊,背後其實隱含這些攻擊者對他們「應該完美」的期待。(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文/王雪岩(愛若斯心理諮詢中心首席諮詢師)

有條件的愛使人傷更重

一位女孩(我猜想是位女孩,當然也有可能更年長些)在我的某篇專欄文章下專門留言,告訴我已經對我取消關注,同時表達了對我文章某些觀點的憤怒。我回覆她說:「謝謝妳取消關注。大家都非常忙碌,把時間花在值得的地方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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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看到這個回覆會不會認為我是在與她嘔氣,但在我看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如果她能放棄她並不喜歡的東西,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為那也意味著她遵照自己的內心做出了選擇。對於我來說,寫文字的目的並不是要吸引粉絲,而是希望能普及一些心理知識。

因此對於關注或不關注這件事,我並不在意,我只是在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反倒沒有那麼多精力打理諸多的情感投射。或者說,每個人其實並不是在為別人活著,做事情的出發點不應該放在別人的好與惡中。所以,當她說:「我不想再關注妳」時,其實是從情感糾纏裡釋放了我們兩個人,會讓我們都比較輕鬆些。

當然,她文字中的怒氣也讓我知道,她的放棄也在表達著她對我的強烈不滿,所以她的放棄並不輕鬆,而專門留言給我,也就有了一些威脅的味道:你不好,我就不要你了!

「你不好,我就不要你了」,多麼熟悉的句子,多少人在成長過程中曾聽過這句話?在華人社會的傳統文化中,有著「父為子綱」的傳統;在現代社會,父母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又有多少信奉著「我為你綱」的原則?所以,對很多父母來說,孩子聽話成為養育成功的一個重要標準。但他們卻不知道,孩子聽話的背後,損失了多少自主性、創造性,而這個損失,會直接影響到他將來在社會中的發展,會限制他社會能力的發揮。

在「我為你綱」下長大的孩子,他們的內部空間變得狹窄,缺少必要的多元視角、接納不同的能力和理解事物的靈活度。他們對世界的理解往往是非黑即白,這就會讓他們陷在要麼對,要麼錯的單選題裡。一旦面對世界的多樣性,他們就會變得要麼憤怒,要麼退縮,因為他們無力在內心中處理如此複雜的存在,而這就會讓他們失去對於感受幸福非常重要的一項能力:心態平和。

這些孩子長大後,可能同樣會「以自己為綱」,他們既會要求自己的子女服從自己,也渴望世界如自己所期望的樣子,即要求別人服從自己的想法,否則就會極度焦慮乃至憤怒。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真的能得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境遇,所以受挫就會成為常態。有些人受挫後開始反思自己,開始慢慢放棄「你跟我一樣才是好的」信條,慢慢接受世界的多元性,那他的生活就會獲得改善;如果他一直生活在「你竟然有這樣(跟我不一樣)的想法」中,他就會時時感受到來自外界的挫敗,自然也就無法與外界建立起安全和信任的關係。

生活在「你不好,我就不要你了」威脅下的孩子,內心是充滿恐懼的,他們既害怕因為自己不能讓父母滿意而遭到拋棄,又害怕因為想發展自己的獨立性而被懲罰。長大後,他們在工作中也可能成為一個既渴望被看到、被滿足又不敢表達自己真實需要的人,於是周圍沒有人知道他們內心渴望著什麼,也就無從去滿足他們。

當他們感覺不被滿足的時候,他們就會認為周圍的人都對他們不好,甚至是對他們充滿迫害。憤怒之下,他們的敵意又帶領他們進入與他人關係的緊張之中,於是他們會更加感覺到關係中的危險。為了緩解內心這些衝突的感受,他們會發展出各種內在處理方式來讓自己輕鬆一些:在要求別人順從自己的同時,他們也會期待別人是完美的,因為如果別人如自己期待的一般完美,可以剛剛好地滿足他們,甚至不用等他開口,那個滿足就會自動來到他們的面前,這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衝突和痛苦了。

▲人群,圍觀,手機,人潮,拍攝。(圖/翻攝自免費圖庫Pakutaso)

▲華人社會的傳統文化中,孩子聽話對許多父母而言,是養育成功的重要標準。(圖/翻攝自免費圖庫Pakutaso)

這種對身邊人(成長中的重要客體)完美的期待,我們在生活中常常可以見到。當某個領域的專家或者某些公眾人物講了什麼話時,就會收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強烈攻擊,這個攻擊甚至會波及到他們的私生活。

攻擊的背後,其實是強烈的期待:你是專家,你是公眾人物,你一定要完美,這樣我才覺得安全;如果你都不完美,我害怕自己會更加糟糕。但是,再怎麼完美也禁不起億萬人的期待與推敲。因為推敲的人在聽那些話時,已經加進了自己的主觀經驗。也就是說,每個人聽到的話,其實都是經過自己的經驗、期待、幻想等處理過的,是我們「以為那個專家在說這個」。

對於人格相對健康的人,因為加入自己的投射相對少,所以聽到的話相對客觀;而自身因為有足夠的安全感,所以想去影響講話者的衝動相對少(允許他有自己的想法,讓他成為他自己),在聽到一些與自己觀點相左的話時,相對也可以平和面對。對於人格健康度相對低的人,因為在對方話裡投射進自己內部非客觀或傷害性的東西多,感受到的不滿意也多,想去施加影響從而保證自己感覺安全的願望也相對多(「我為你綱」),所以也就不那麼容易平和對待了。

面對一個讓我們感覺不滿意的壞客體(客體: 那些喚醒我們情感經驗的人),個體可能會動用各種方式去緩解那個壞的感受。這些處理方式在每個人內心都會有運作。但是,當某些人動用極端的運作,甚至脫離現實的運作時,這些運作方式就有可能是病態的。

吞噬對方,然後獲得控制感。極度依賴的人常常會發生這種狀況,他們就像一個嬰兒一樣纏著對方,期望對方時時刻刻與自己在一起,滿足自己的需要、為自己提供照顧;知道對方的所有行蹤、留下對方的所有聯繫方式,恨不得每分鐘都與對方保持著聯絡。這是一種讓人窒息的關係,他們之所以用如此「黏滯」的方式建立關係,是因為內心有極度的恐懼,恐懼被傷害、被拋棄。他們恨不得把對方完全吞到肚子裡,這樣就可以控制對方的行蹤,控制對方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但是,他們這樣做的結果,往往是讓對方不堪重負,不得不離他而去。

用憤怒來尋找關係的滿足。有些人當他們感覺對方不像自己期待得那麼讓自己滿意時,就會變得暴怒。他們會責備對方不夠好,會抱怨對方沒有給予自己想要的情感滿足。當他們試圖用責備將對方改造得更好時,卻沒有意識到,憤怒是無法喚醒愛的。他的憤怒如果沒有將對方也推入暴怒裡,就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而他所渴望的愛,很可能已經被他的憤怒所摧毀。

用分裂的方式來遠離現實。分裂是嬰兒早期發展出的一個處理壞感受的方式。他將滿足自己的感受視為好的,帶來好感受的人就是好客體;將壞的部分放到壞客體身上(將壞投射出去),這樣就可以保證將好的感受留給自己和那個對他無比重要的照顧者。

比如一個孩子看到父母起衝突時,他往往會將自己視為壞的,認為是因為自己不好,父母才會起衝突。因為如果是自己不好,他是可控的,他只要讓自己變好就可以;但如果是父母不好,他賴以生存的空間就會受到威脅。人一生都會用到分裂的方式,將好和壞歸到不同的人身上,但是過度動用分裂和投射的方式,就會進入偏執狀態。而一個偏執的人,往往讓人避而遠之。

用否認的方式製造虛假的美好。否認也是在生命早期就發展出的一種防禦方式。否認的意思是說,拒絕承認負面經驗的存在。當一個人用一種「假裝沒有」的方式來避免體驗到曾經的傷害時,那些傷害感其實一點都沒減少,它每天都在生活中影響著他對人對事的理解。

其實這種暗流中的影響可能會更糟糕。因為這種不曾面對的痛苦會彌漫在他的生活中,讓他被其牽制而又不能做出反抗。

當然,個體還可能動用其他的方式來製造那個「全好」的人:投射性認同、理想化、全能控制等。所有的這些努力其實都有可能將他的生活變得更糟糕。因為這個「全好」在現實生活裡並不存在,所有的「只留下好」的努力,都會在現實的檢驗中一次次受挫。

一個人格健康的人,需要發展出現實的理解世界的能力:這個世界上有好、有壞,有既好也壞,而這些好與壞是在相同的時空中共存的。當我們越有能力接受壞的存在這個現實時,我們也就越能接受自己身體裡好與壞的共存。當我們越接受自己時,接受他人的能力也就越強。接受得越多,我們的生命也就越輕鬆、越自由。

本文摘自《父母並非不愛你,卻又讓你傷痕累累的「隱性虐待」:如何療癒童年傷痕,走出原生家庭所給的痛苦情緒》/王雪岩(愛若斯心理諮詢中心首席諮詢師)/方言文化

▲▼             。(圖/方言文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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