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臨走前都有最終心願。（圖／達志示意圖）
文／陳志金
「主任，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報告，有關昨天往生的那床病人。」
其實，我對於護理長這樣的開場白，都還蠻擔心的。心裡一直在想，這一床病人，我和家屬都溝通得很好，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才對，該不會有什麼不順利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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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到院前心跳停止，119 EMT和急診，接連CPR總共30幾分鐘，阿公才恢復心跳和血壓，但是因為缺氧過久，腦幹功能已經喪失。腦幹功能喪失的病人是不可能長時間存活的，死亡只是早晚的事（一般是在幾天內，頂多也兩週）。我們開了家庭會議，家屬都充分瞭解阿公的病情，也不希望阿公再急救，只希望阿公能夠平順的走完最後這一段路。
護理師們很專業的引導家屬向阿公進行了四道：「道謝、道愛、道歉、道別」。阿公的血壓在停止使用強心劑以後，也開始在掉了，可是掉到40-50的時候就停滯。
▲家屬不希望阿公再急救，只希望他能夠平順的走完最後一段路。（圖／達志示意圖）
超過一天了，我們都不知道阿公的心跳何時會停止，有時候對於病人這樣「突如其來的踩煞車」，家屬也會不知所措，家裡可能都早已準備好了，一顆心卻一直懸在半空。但是，這個我們都很有經驗，我們都會告訴家屬「阿公他會自己挑選一個最好的時間」。
「大家可以再想想，阿公是不是還想見見誰？是不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你們可以幫助他完成。」我覺得這段時間，其實對家屬來說，非常的重要！此時子女們向阿公承諾「他可以安心的走，他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媽媽。」我們也會看到多年沒有聯絡的親戚、朋友一一的出現。有些因為誤會與怨恨，多年沒有見面的，此刻在病人的病榻前、在放聲大哭中也釋懷了。
其中，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有：病人在「外面藏了多年」的孩子出現了，當然，有劇烈爭吵、也有溫馨結局；也有孩子和媳婦鬧離婚，我們居中要他們向病人「承諾會和好」，不讓病人牽掛的；還有子女告訴父親，他欠朋友的錢，他們幫他還了；比較有趣的一次是子女告訴父親，他藏在天花板的私房錢，他們找到了，請他安心；有一位女婿則在我提醒之下，安排把丈母娘和岳父合葬的心願之後，阿嬤維持了幾天的血壓就突然停了。
這些或許都只是巧合，但是，對於家屬來說，都是意義重大的事！在這些替自己心愛的人去思考、去完成他的心願的過程、所許下承諾的當下，其實，也是在協助家屬「轉念」，協助他們「放下」。這就是我常說的「面對無法救治的病人，我們就要救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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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將酒放在阿公床頭，沒多久阿公的心跳就停了。（圖／達志示意圖）
護理長接著說：「你早上不是交待我們，請家屬再想想看，阿公還有什麼心願還沒完成嗎？」
「是啊！家屬有想到什麼嗎？」
「結果家屬下午帶了一瓶高梁和一包香菸來，放在阿公的床頭，沒多久，阿公的心跳就停了！這個真的太神奇了，所以我一定要跟你報告一下！」
「真是嚇我一跳，我還是以為發生什麼事呢！」
「因為很有意思，所以要特別跟你講啊！家屬很謝謝我們！因為阿公身體不好，這些日子以來，家人都不讓他喝酒和抽菸。所以，經我們提醒之後，他們才想到，會不會這就是阿公捨不得走的原因？他們就來幫他完成這個心願！」
「哈哈！太有趣了，我一定要寫出來和大家分享！」
這件事，阿公的孩子們大概會記一輩子吧？
每一年清明節或是忌日的時候，子孫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大概就會再提起來緬懷一翻吧。
本文經授權轉自：Icu醫生陳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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