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享受兩人世界，太太卻期望能有孩子相伴。（圖／翻攝自pixabay）
文／賴奕菁
「你有對丈夫說過，你想要小孩嗎？」我問。
「我跟他那麼久了，不用講都知道。但他只想要『兩人』廝守，沒想過小孩子。」
他們住在一起很多年了，本來並沒有打算結婚，但因為雙方家長施壓，加上他對她向來很好，因此這兩年也就辦了婚禮，結為夫妻。隨著年紀逐漸增長，她感覺自己的母性日益洶湧，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內心在吶喊著：「好想要有自己的小孩啊。」
但是，對於她的深切期盼，朝夕相處的丈夫卻毫無知覺。她知道，他結婚的目的只為了綁住她。他享受於兩人的世界，不想被打破。她害怕自己繼續待在家裡，遲早會被空虛感吞噬掉，於是重回職場。
她改以事業為生活重心，丈夫並不反對，反正他也在事業的衝刺期，無暇照顧她。彷彿是上帝特地為她開的另一扇窗，她就職之路相當順利，不僅與同事相處愉快，而且還受到店長的器重。她暗自說服自己：「既然當不了媽媽，那麼，就以事業為生活重心吧。」於是，下班後，她與同事會約聚餐，討論工作上的大小事情。
其實，她的職業特殊，進修往往得排在打烊之後，再跑到其他的店，觀摩、示範教學。有時候路途比較遠，她回到家，已經大半夜了。以前，她都是在家裡等他回家，但現在經常是他進門，但卻空蕩無人。甚至，換成他等門到夜深，才見她疲憊地回來。
這讓他相當的不習慣，但她去工作是他允許的，他又不好發作。只好拿著人身安全的疑慮，要求她早點回家。她看似忙碌，內心卻不快樂。回家？她又何嘗不想，但她更怕獨處的寂寞，孤單地面對卵子老去。
▲把家庭重心轉移到事業上，卻與丈夫距離越來越遙遠。（圖／翻攝自pakutaso.com，下同）
她的個性向來柔順，討厭激烈的衝突，所以儘管口頭上對丈夫說「好」，但此後，她總有推不掉的飯局，一連串不得不去上的課程，甚至連進修地點的距離，都愈拉愈遠。
如果，生孩子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那麼與工作相關的，總能隨她安排吧！沒有人知道她看似忙碌，意氣風發，但內心卻愈來愈不快樂。丈夫感覺到她的變本加厲，只好發動親友戰術，希望藉由眾人的遊說，改變她的工作模式。甚至，放話要她辭了工作，回家讓他養都好。
「剛跟他同居時，我為了愛而放棄工作，他還擔心我會與社會脫節。現在，我做得有聲有色，是店裡重要的靈魂人物了，他才要我別工作，讓他養？！真是太可笑了！」然而，說這話的她，眼中卻毫無笑意，甚至漾著淚光。
她是因為「工作晚歸，難以入睡，影響到正常作息」而來求診，但我們談到後來，我才發現，晚睡竟然是她自己刻意造成的。她認為丈夫「應該」知道她的心事
「你有對丈夫說過，你想要小孩嗎？」我問。
「我跟他那麼久了，不用講都知道。但他只想要『兩人』廝守，沒想過小孩子。」她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宣告著心死。
「既然是這樣，你根本不需要來看診啊！」我說。何況，這不是醫療能處理的問題。
「但他們說我這樣，一定是有病。好吧，話都是他們說的。那我就來看病，堵他們的嘴。」說她有病，我並不苟同，但說她沒病？她的心，可是病重了。
身體生病，治療原則相對很清楚，然而，心病的藥方在哪裡？對她而言，目前的解方是為人母，擁有自己的寶寶？還是，其實並不只這個呢？
▲對於共組家庭，擁有子女的渴望，需要跟另一半討論。（圖／取自免費圖庫pakutaso）
精神科醫師專業分析
記得我以前看過的漫畫，《非婚家庭》裡有一個女性角色，婚後因為被醫師診斷為不孕，因此難過到轉以工作為生活重心，卻沒想到因此與丈夫產生隔閡，兩人黯然分手。
多年後，她意外懷孕。她的前夫才被告知當年離婚的緣由為何，前夫大嘆她為何不與自己商量。當時如果他知情，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受苦。
當年的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只因為小孩，就能讓兩個原本相愛的人鬧到離婚。直到我結婚、生子，這一路走來，自己也才深刻體會維持婚姻並非易事。幸福、圓滿雖然是兩人共同的盼望，但每一段破碎的姻緣都有其無奈。
為什麼她不肯講出自己心裡期盼的事？
當我在診間，聽到她的心事時，我腦中立刻浮現那一位渴望成為人母的漫畫人物。為什麼她寧可讓丈夫誤解，也不肯講出自己心裡期盼的事？是過往的經驗讓她覺得，被人知曉真心是危險的嗎？或因為曾經被嘲笑過，或被拿來當話柄，甚至被要脅？
或者，曾經被逼著與對方產生衝突嗎？而對她來說，「衝突」就意味著「危險」？如果看過的爭端，向來無法以理性化解，往往釀成傷害或互相毀滅，那麼，她可能會學習到要盡力避免衝突，而最佳的生存法則就是「陽奉陰違」──於是，她遇到衝突就退讓與表面順從，再以行動唱反調。這樣，就能避免危險，又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
▲對家庭婚姻的看法，會受到上一代教養的影響。（圖／翻攝自pakutaso）
再者，為什麼她斷定對方與自己的想法不同，所以就先放棄了自己的渴望呢？為什麼不溝通看看，甚至提出條件來談判呢？難道曾被人灌輸過，做人最好察言觀色，猜想對方心意的觀念嗎？直接問別人的想法，太過無禮、粗魯嗎？
而為什麼一旦想法不同，她就得先行放棄？是因為她身為女性，也就是弱勢者，選擇配合，比較安全嗎？或者，向來的經驗，都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不如己所願，那倒不如直接放棄、隨波逐流算了？
婚姻問題的源頭
表面上是「無法當媽媽，我不要回家」，但她的內心小劇場、成長過程所形塑出的思考模式，可能才是婚姻問題的源頭。在處理婚姻或家庭問題多年之後，我個人得出的經驗是──「想要撫養下一代，又不想重蹈覆轍的話，至少得往上回溯一代」。
她的問題看似是「現在」，但或許是代代相傳的認知與學習，而她目前面臨的生育關卡，其實正是面對與化解問題的契機。為母則強，想當媽媽，就該先搞定自己與孩子的爸。沒幫寶寶準備好父母，怎能說自己愛小孩，想生小孩。為了孩子的未來，女人不能平白地宣布放棄。
我建議她，還是要對丈夫說出來
例如，她篤定「不用講就知道」，這代表她其實沒有明講過，就已認定他不要小孩。或許，婚前他就常講不生，但即使如此，我建議她，還是要說出來。因為人的想法是會改變的，尤其是「年齡」，常會影響個人生養下一代的意願。
▲夫妻間哪怕相處在久，仍需要願意開口溝通。（圖／番攝自pixabay）
或許她與丈夫談過之後會驚覺，丈夫的想法竟然已經改變。或者，也有可能丈夫只是覺得懷孕、生產很辛苦，為了老婆好，他可以不要小孩。更或許，丈夫還以為她不想生，所以他絕口不提。
所有的可能，都是有可能的。「不問」才是「誤解」的開始。
女人常覺得自己表現得夠明顯了，對方不可能不知道。要是對方毫無反應，就表示不想，只是不好明講。此種想法太自以為是，而且常常帶給當事人無謂的折磨。請記得，正常的人類不會「心電感應」。沒有人能真的知道別人的想法，而所謂的「讀心專家」誤判率也高達一半，準確度與擲筊沒有兩樣。
尤其，「性別」的鴻溝超乎想像──男人多半看不懂女人的「暗示」。女人往往以為夠明顯了，男人卻只覺得霧煞煞。
精神科醫師教你突圍
所以，比起安眠藥，她更需要的建議是「直接問」。既然人類都發展出了語言，為何不開口問？硬是要「猜心」，也不管可能猜錯，就自覺受傷，這實在太讓人無言了。就像有人什麼都不問，就直接認定我們會怎麼想，然後就埋怨我們傷害他，這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太冤枉。
其實，直接詢問對方的意願，並沒什麼損失。即使答案是「拒絕」，也還是賺到──賺到了「時間」，以及能讓自己掌握做決定的時機。
以上述案例裡的她為例，她如果想生小孩，女性的生育能力受到年齡的限制，拖得愈晚，愈難懷孕，生產的風險也變高。而男性恐怕不用太擔心此問題，他們即使拖到五、六十歲突然想要小孩，外遇找個年輕女性，也還能生得出來。
▲女性的生育年齡會受到限制，越老越生不出來。（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生育時機對女性來說，是相對嚴苛的。如果能早點知道配偶生育的意願，兩人就能早點討論出共識，對於歧見，也較能夠化解，共同克服難關。
為什麼丈夫不想要孩子？
萬一配偶堅持不要小孩，無論如何都不為所動呢？男人不要小孩的原因，有的是還沒玩夠，自己還像小孩。有的是成長過程不快樂，發誓不想再製造同樣的悲劇。有的只喜歡談戀愛，覺得當爸爸太累。有的只是缺錢養，其實是想當爸爸。有的則是事業心重，沒空當爸爸……原因各個不同。
雖然結婚時兩人相愛，但能當伴侶的男人，不見得能當、想當孩子的爸。那麼妻子恐怕就得趁此機會，徹底檢視這段婚姻對自己的意義。如果愛對方可以愛到犧牲一切，即使哪天他比自己早走，只留她一人孤單在世，她都甘願，那麼，就尊重他的意願吧！
但如果她不會甘願，不想放棄擁有自己的孩子，那麼就該趁早了斷，另覓良緣。如果連老婆求去，他都還是不想改變，無法妥協？我會建議她，這種男人真的得放生了。他最愛的人，恐怕只有他自己。
生小孩之前，你先清點好自己的資本
可能有女性覺得懷孕、生產都是女人的事，為什麼要與對方商量？那是因為小孩不是光靠媽媽的努力就能養好，往往需要一整個家族的合作，甚至是周遭鄰里的幫助。除非你的資源豐厚，否則獨自養小孩太過辛苦，而取得他人，尤其是配偶的襄助，是很必要的。
▲孩子需要關心與陪伴，夫妻的感情狀態也會影響孩子的成長。（圖／取自免費圖庫pexels）
如果配偶不同心，而陷入單親狀態，在單打獨鬥下，常會陷於兩難──「要錢就無法陪，要陪就沒錢過活」。
小孩需要陪伴與關心，但沒米下鍋，房租付不出來，遇到問題時，沒人能商量，又沒人能接手，讓自己喘息，這些都會讓人身心俱疲。在生小孩前，找到愈多人手幫忙，媽媽就能當得愈輕鬆，愈不會被搞到崩潰。所以，計畫生小孩之前，建議你先清點好自己的資本：健康狀態良好嗎？收入穩定，存款夠嗎？伴侶會協助嗎？家人能幫忙嗎？
在現今的台灣社會，養小孩是很傷本的事情，千萬別聽信長輩所說的「生下來，隨便養就長大」的話，時代早已不同了。
小孩不是寵物，給碗飯吃，看著可愛就好。他們可是未來的成人，會長成能獨立思考的個體，需要用心教養。如果想當父母，千萬別想單打獨鬥。因為長久下來，必然耗竭。而當初是因為愛而生的孩子，卻因為考慮不周而變成親子折磨，那可就違背初衷了。
本文摘自《好女人受的傷最重》／賴奕菁（精神專科醫師）／寶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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