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遇到病人失去呼吸心跳，醫療團隊盡力搶救後，卻遭到家屬提告。（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文／林思偕（林口長庚醫院兒童過敏氣喘風溼科主治醫師）
我的一位朋友「原來」是醫師 ，多年的沙場征戰，使他成熟幹練，他算能力很強。某天，有一個病人在他的班突然失去心跳，醫療團隊努力搶救，大家急如星火，分頭在病人身上施工 ，血庫用最快的速度把O型陰性的血一袋袋送來。
每個人都知道要分秒必爭，盡所有可能，救這個病人的命。最後他失敗了，病人没救回來。當晚，他為這位先生的死亡感到哀悼 ，但他為團隊的努力感到驕傲。他覺得自己盡力了。但後來結局是： 他被「吉」了。他收到了傳票 ，上了法院 ， 變成被告，被當成「罪犯」對待。
他紅著眼睛，不知道如何辯解 ，如何還能做得更好，深深為病人，家屬和自己感到哀傷。往後的兩年，他因官司而奔波 ，自我懷疑， 失去了信心和尊嚴。「被病人告」是一個劇毒 ，使他武功盡廢。
他說：「不管你多有經驗 ，是多好的一個醫生， 你還是遺漏掉一些東西，你還是會犯錯呀。 何況即使你沒有，也會被說成有……」這打擊太令人沮喪了，他還年輕 ，決定放棄行醫， 改攻法律。經過一番波折，他順利取得律師執照，專打「醫療訴訟」官司。
因為他有醫學背景，逐漸打出名聲，他的生意不惡，他的角色就是盡量提供病家充足的理由。許多以前在醫院的醫師同事，為求自保，紛紛請他演講、問他、請教他，看病時遭遇到的「難局」，法律怎麼說。
「什麼？病人辦自動出院？表示你離法院又更近了。」、「你病歷這樣寫，會有問題喔 。」、「最好有錄音和拍照存證。」「這個可以告。」，他彷彿得到某種平反的快感。
▲醫師改行當律師，且專門打醫療糾紛的案子。（圖／Pixabay）
某天半夜，他眼睛突然劇烈疼痛，視力模糊，跑到急診求診。他等了一陣子，有點生氣，「律師性格 」發作了， 他覺得很多地方可以援引法條提告。可是，當他看到許多生病受傷的人進進出出，有的滿身是血， 有的虛弱到不能走路，有的蒼白等待輸血，憂心的家屬陪伴攙扶著……醫生們白袍沾著血跡，像蜜蜂一樣穿梭其間，不能片刻休息，連飯也沒時間吃。
他的「醫師本質」 終究沒有被抹滅， 他竟有點不忍和疼惜。 他曾經也是這裡的一份子， 他懷念自己曾有的熱血和真誠。
值班醫師終於來了，面帶笑容，熱切與他寒喧，仔細問他病史，並幫他作眼底檢查，診斷是「急性結膜炎」，立馬開了眼藥水給他點。說也神奇，他立刻就不痛了，而且眼前事物變得清晰起來。他突然看到，在這個混亂的年代，醫師仍然是一個高尚的志業 ，受到很多人的信任和尊敬，包括他這個專挑醫師毛病的律師。
他竟然有點想回家翻箱倒櫃 ， 看看他的醫師證書還在不在，他極力想否認都不行 ，醫生給他開的眼藥水還真xx的有效！
※本文經林思偕醫師授權，未經同意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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