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推詭異假人入診間，背後竟藏著一段令人鼻酸的故事。（圖／李薇醫師授權提供）
文／李薇醫師
#很多時候疾病沒有治療也是一種幸福
#平凡的午後
在一個平常不過的星期四的午後，我坐在診間看門診，螢幕號碼顯示32號，跳了兩次都沒有人進來時，護理師走出去看，「32號陳小姐！32號陳小姐在嗎？」
遠處一位高挑的年輕女性推著輪椅緩緩走過來，一邊說：「護理師不好意思，我剛剛在餵媽媽喝水。」一邊低著頭向輪椅上的老人在耳邊細語：「媽媽，我們來看醫生了喔，妳很快就會好了。」
年輕女性旁邊跟著一位老父親，三人進診間之後，年輕女性說：「醫師，我媽媽腳破皮了，我幫她洗澡的時候，不小心太用力，把媽媽弄傷了，我幫她擦藥，但是都沒有好，醫生幫我看一下媽媽的腳。」
我看了一下病歷資料〈初診，陳OO，女性，32歲〉我再次向他們確認一次，「是小姐要看診？還是您母親要看診呢？是陳小姐對嗎？」
這位年輕的女性說：「是的，我是陳小姐，陳OO是我，不過是我媽媽要來看診，我媽媽的健保卡已經很久都不能用了，所以我用我的名字掛號，醫師你幫她看一下嘛，媽媽的腳這樣讓我很心疼......」。
此時，我才注意到陪伴在旁的老父親，臉上露出苦澀地又不能再苦的面容，眉頭深鎖著向我使眼色，好像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口。
#老父的顧忌與包容
從進門診開始，坐在輪椅上的老媽媽沒有任何動作，戴著帽子蓋住了半個臉，帽緣底下是緊閉的雙眼，衣服以外露的皮膚蠟黃乾燥又粗糙，毫無血色，但是皮膚卻幾乎沒有細紋，我甚至懷疑我的眼睛，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皮膚，我輕輕喊著阿姨，卻被女兒制止，說：「我媽媽在睡覺，醫師您不用叫她起床。」
接著女兒拉起老阿姨右邊褲腳，小腿前側一個淺淺的凹痕，上面還帶著優碘乾掉的痕跡，再仔細看，我跟護理師都發現了這是個假人，而這個假人逼真的不像話，我們抬頭跟老父親對視了2秒，在他憂傷深邃的眼窩中，似乎看到了父親無語的無奈包容。
▲醫見輪椅上的假人當場也嚇傻，但仍耐心的替「患者」診治。（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ixabay）
#清洗傷口
我問女兒說:「媽媽為什麼一直睡覺呢？」這位年輕的陳小姐說：「媽媽兩年前車禍之後，就很容易累、也很怕冷，所以我都要給她穿好多衣服，我每個禮拜都會幫媽媽擦澡，最近媽媽的皮膚常常有皮屑產生，我一不小心就會把媽媽弄傷了。」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心裡雖然震驚不已，但我還是下意識的反應，蹲下來，拿清水和棉花擦掉所謂傷口上的優點，皮膚的凹痕清晰可見，膚色的乳膠皮只是失去了彈性。我跟女兒說：「沒關係，媽媽的皮膚年紀大了，恢復不容易，這樣沒有明顯傷口就不會感染了。」
#白色謊言
待這位年輕陳小姐微笑地推著輪椅走出診間後，我們麻煩老父親留下來，老父親說：「醫生跟護理師，謝謝你們沒有拆穿我們，我女兒從大學的時候，就被診斷為『思覺失調症』，好幾次幻想有人要殺她，拿著刀跑到馬路上去，每次我們接到通知時她都已經在醫院的精神病房了，我老婆為了照顧她故提早退休，女兒對藥物副作用很大，流口水流到整件衣服都濕答答的，完全沒有行為能力，都是我老婆在照顧她，幫她把屎把尿，幫她洗澡。
兩年前我老婆車禍走了，女兒沒有辦法接受，心心念念的都是媽媽，每次都說我騙她，多次拿刀自殺，甚至去攻擊路人，住院藥物調整之後有改善，但是出院以後都不按時吃藥，一直反反覆覆進警局後又住醫院，直到了我找人按照我老婆生前的模樣，做了這個大型模型，我女兒每天照顧她，女兒狀況才穩定，我想這樣子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老父親說時眼中充滿著憐愛，雖然他的微笑帶著如無糖黑咖啡的苦澀，我深深被被這善意的謊言和老父親的守候所感動，他讓一家三口的幸福永不熄滅，女兒的疾病雖然沒有被藥物治療，但她內心已被父愛和永恆的母愛治癒了……。
▲父親對於患病孩子的愛，全寫在無語的包容裡。（示意圖／取自pixabay）
#母親的祝福
我反思著事實背後，不知道女兒思覺失調症像不定時炸彈，什麼時候再次引爆，而現在，對他們家來說這樣已經很足夠了……。
「如果可以，我想陪妳到世界的盡頭，只是對不起，我必須先走了！孩子，我希望妳的美夢永遠不要醒……」。
醫者不僅是治療病人，有時要比其他職業需保持更為細膩的敏感度來觀察病人和家屬的內外顯行為表現，在與病人與家屬互動過程中，我努力去體會同理他們並換位思考。而在有些情況中，關懷更勝於治療……。
本文經授權轉自：Dr.李薇復健與生活頻道
讀者迴響